十多年前,我曾经在阳朔实习过两个月。那时正值毕业前夕,很多的同学都已经各施神通找到了工作,我还毫无头绪。在阳朔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,我却无比彷徨。老爸为了给我找工作,拆重金买了几包上好的绿茶却送不出去,只好藏在米缸里,直到一年后绿茶过期了,才拿出来煮茶叶蛋吃掉。
那时我时常感叹,人与人之间的差距,不是从迈进校门的那一刻开始的,而是在踏进人间的那一脚就已经决定了。
这次国庆旅行,我们到阳朔吃完饭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,去客栈需要横渡一段漓江。坐在渡江的竹筏上,江面一片寂静,偶尔能听到一两声乌鸦的叫声。远处有几盏渔灯发着微光,抬头是漆黑的夜空满天星斗,忽然那个久违了的青春记忆又回来了。
九马画山
我们住的客栈坐落在漓江著名境点九马画山的对面。九马画山是在漓江边的一处石壁上,青绿黄白,众彩纷呈,浓淡相间,斑驳有致,宛如一幅神骏图。当地民间有传说:看出七匹中榜眼,看出九匹状元郎。
据说1960年周总理与陈毅游漓江时,面对画山揣摩了许久,周总理问陈毅看出几匹,答:7匹,陈毅问周总理看出几匹,周总理答:比你多得多。陈毅:一共9匹,哪还有多得多?周总理:还有倒影,共18匹。
我们从小受到的奴化教育里,大人物一定是远远地、全方位地超越咱们寻常百姓,其实真实的人生并不是这样的。伟大领袖可以亲切地给站岗的小鬼披上御寒的大衣,也不会妨碍他转过身来干净利索地将亲密战友干掉。
我每次从那里经过,也会仔细地数马匹,数来数去只见五匹。难怪俺连要读个普通大学都踉踉跄跄、磕磕绊绊、跌跌撞撞、坎坎坷坷.......
漓江渔鹰
漓江水清鱼丰,千百年来一直沿用着渔鹰捕鱼这种传统的生产模式。捕鱼前,渔人用细棕绳扎住鸬鹚的脖子下部,以防止它吞食了鱼儿。随着渔人一声长长的吆喝,鸬鹚在竹竿的催赶下,钻入水中,清澈平静的水面下,几乎可以目睹鸬鹚在水下追逐鱼儿的情景。渔人用竹竿不停地扑打水面,并用脚跟有节奏地敲打着船板,发出“嘭嘭嘭”的响声,让鱼儿听到后惊慌失措,在水中乱游乱撞。当渔人看到浮出水面换气的鸬鹚鼓起脖子时,就用带钩的竹竿伸入鸬鹚脚下,钩住缚于脚上的绳子拉到船边,抠出卡在脖子里的鱼。
由于科技的进步,这种传统的捕鱼模式已经被渔网、电力等方式所代替,只作为旅游项目保存下来。船家告诉我们,饲养鸬鹚是很昂贵的,一只鸬鹚每个月要吃掉价值一千多元的鱼作为食物。所以当旅游淡季,收入无法养活那么多鸬鹚的时候,他们必须要处死一部分老弱病残的以度过难关。
处死鸬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,非万不得已是不允许这样做的。时间会选择在傍晚时分,妇女和孩子都要回避。由家中的老年男子提着油灯,带上烈性酒和鸬鹚来到江边。先让鸬鹚喝上一点酒,在其昏昏沉睡的时候将它掩埋。身后的那一盏灯一直不灭,照亮着它通往天国的道路。
每一个生命都是有尊严的,都要得到尊重和珍惜,包括人,也包括鸬鹚。
当客栈老板听说我们要去爬月亮山,笑得前仰后合,不就是山上有个大窟窿,能有啥好看的?当然,在她眼里,咱们这群人放弃了大城市丰富的物质生活,跑到这山村里来吃苦,每晚还要上演一个多小时人蚊大战,那更是傻得不可开交。但在这群城里人的眼里,月高风清的夜晚能在漓江边上静静的吹风,沉淀自己的思想,聊一些轻松的话题,在黄金周每晚才花200元,有房如此,夫复何求?
车子沿着月亮山下的公路缓缓地行驶,且走且看,月亮的形状由娥眉月慢慢地变成满月,再变成半月,再变成月牙。这境暗合了苏东坡名句的意境: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是啊,连月亮都不是完美无缺的,她也有着自己的伤悲,又岂能要求完美的人生呢?学会接受生命中的缺憾,人才能越活越明白,越活越豁达。
在山脚下,当地的老太太告诉我们,爬到月宫里就可以看到洞内的钟乳石,有的像嫦娥,有的像吴刚,有的像玉兔,还有一棵桂花树,与广寒宫的神话惊人的相似。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时,嫦娥、玉兔没见着,倒是由于长期缺少运动,呼吸困难、眼冒金星、四肢乏力,真的跟登月惊人的相似。
十多年前,我在阳朔实习的单位就在西街上,那时的西街以咖啡屋、工艺品店、书画店为主,整条街流淌着悠闲的文化气息。每天下班后,踏着青石板路面,在街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,如果不用烦心自己工作的事情,那是很幸福的。
记得有几天晚上,我们几个工作没有着落的同学一起到漓江边上喝酒聊天。失意的人聚在一起,当然个个牢骚满腹,仿佛都是身怀绝技却怀才不遇的高人。酒喝多了,免不了还有人痛哭,直至深夜才蹒跚而归。一群少年两眼睁开发现自己一无所有,在物质上贫乏,兜里比脸还干净;在精神上空虚,连一个值得去思念的人都还没有遇上,加上毕业前夕的离愁别绪和对前途的茫然,那种滋味,不是阳朔的山水可以慰藉得了的。 当我再次踏进西街,当年的一切都已经不再了。想找回实习的地方,却没了影踪。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,问到一位老者,他惊讶的反问:你怎么可能连这个都知道?那单位早就卖掉了!
当年的那些师傅们在国企工作,每个月只有三、四百元的薪水。单位被卖掉了,不知他们如今安在?但我想,他们不管是自己开客栈,还是卖工艺品甚至做走鬼,应该都比当年境遇要好得多。
如今的西街,和国内其他的古镇一样,整条街摆卖着来自义乌的工艺品。为了吸引游客,每个商店都称是原生态纯手工制作,卖布艺品的还在门口摆上一台织布机来吸引大家的眼球。黄金周的西街是人头攒动,长一公里的街道要走上三个多小时。记忆中的那条“醉人”的西街连同那已经消逝的青春,再也回不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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